牡蛎的光芒

【顺懂】当你眸中有雄狮 7

 

『当你眸中有雄狮』

前情 1   2   3   4   5   6

唯祖国与人民不可负

夜间条件无法进行人员转移，一队只能等到天亮再想办法把胡曼哈转移出去。政府军的人领着他们到了一处难民据点，这一夜他们就把车停在这，短暂休整。

据点里全是被袭击的也门难民，这个破碎的国家让他们流离失所，食不裹腹。这里的人每天大多只能吃上一顿饭，而为了这顿饭，他们甚至要冒上生命危险。每天，难民们都要穿越各种各样的烽火战线，去世界卫生组织的流动救援站点领取少得可怜的食品。来回的路上，他们要通过多个不同阵营的关卡，能活着回来并不容易，他们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其它武装力量的支持者而被敌对势力就地处决。甚至，不同的难民组织之间也会发生交火。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在路上被流弹击中而死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一队没有带任何物资，什么也给不了他们。

李懂和顾顺坐在车厢边上，看着外面微弱的灯火闪烁。一支难民队伍从他们面前缓缓走过，他们要跋涉很长的路，去领明天的粮食。队伍里有个姑娘，她的背上背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手里拿着一把土制的猎枪。她应该是个“战士”。

李懂脱下了他的防弹背心，意识到观察员的企图，顾顺马上阻止：“不行！”

李懂不理他，执意要把防弹衣给那个难民。

“那脱我的。”顾顺就要脱背心。

“不行，你穿着。”李懂不让他脱，一边示意那姑娘穿上防弹背心快走。

那个姑娘看着李懂，接受了这个友善的异国士兵的馈赠，她穿上防弹背心，战火摧残下的笑容短暂地在她脸上绽放了1秒，她转身赶上难民队伍，背上的孩子被防弹衣罩得严实，依然还在安静地睡着。只是，李懂觉得那张小脸看起来分明很痛苦。

一队重新集结，副队长徐宏发现李懂身上的防弹衣不见了。没等徐宏开口问，杨锐就喊了：“李懂！你防弹衣呢？”

李懂的眼睛看着别处：“给了一个难民。”

顾顺在一边咬着口香糖不说话，听着杨锐哇哇哇地训话，李懂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我们没有多余的装备，路上你要是被打中怎么办。看着李懂不吭声一脸倔样，顾顺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死了。

在指定的地点，一队没联系上直升机，地面炮火太密集，直升机无法久留，只能暂时离开。但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下去，明天开始各方势力马上要在也门展开空中管制，C国的直升机想要进出就更困难了。

只能马上在附近另找地点。

徐宏摊开地图，杨锐迅速辨认地形，做出判断：距离这里最近位置有一个拉德广场，那里有一处建筑可以允许直升机降落。杨锐用无线电向直升机汇报目标方位，但还没有说清楚具体坐标，无线电就出了故障。事不宜迟，杨锐决定兵分两路，为避免错过直升机，狙击组先步行抄小路前往目标地点。而杨锐他们继续保护着胡曼哈，驾车从大路前往广场。

顾顺和李懂出发了，他们要从小路绕进拉德广场的一幢建筑。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让防弹衣的事，李懂把顾顺气得不行，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跟他说话，李懂知道狙击手在生气，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索性也不再说话。

这条路上显然发生过惨烈的战争，地上随处都是尸体，或是一些无法辨认的尸块。顾顺仿佛没有任何影响一样直接从他们身上跨过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李懂还做不到这样的境界，他看了好几眼地上的那些尸体，顾顺的余光捕捉到了，就喊他：“别看。”

所以，这场沉默的最后，还是顾顺先开口。

“以后别再这样了。”

李懂知道顾顺是在说防弹衣的事，他在想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好，然而顾顺的声音接着又响起来：“你要给就给呗，可你干嘛非给一个姑娘……”

李懂瞬间被气笑：“说什么鬼话啊你？”他习惯性地想踹顾顺一脚，但是想到脚上沉沉的陆战靴，还是忍住了。

“又是女人又是孩子，有点同情心。”李懂说。

顾顺霍地停下了，一把拉住李懂的手臂，看着他的脸，说话的表情就像他狙击时一样认真。

“我说真的，不开玩笑。以后别再这么干了。”

李懂想，明明是你先开玩笑的，但还是知错地点了点头。

拉德广场有4幢建筑，呈13相对的扇形，4幢楼的高度基本相同，没有绝对制高点，不过对面3幢全都是尖顶的设计，只有蛟龙一队选择的这幢有天台，顶层是平的，符合直升机降落的条件。

狙击组上了天台，由于不是从正面进入广场的，他们没有时间侦察对面那3幢楼的情况。但至少，这幢楼内是安全的，一路上来他们没有遇到一个活人。

天台上拉拉杂杂挂着一些晾衣绳，零星还挂着一些防雨的塑料布，它们已经被这里轰天的炮火熏成了各种焦黄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顾顺和李懂把杂物都扯落在地，然后从背包里拉出国旗，抖开，穿了绳子就往那些吊绳上绑。直升机应该离得不远，在没有具体坐标的情况下，他们应该会观察到醒目的国旗。特别是这样的天气条件，万里晴空，没有任何云层遮挡。

顾顺边系边问：“时间？”

李懂在警戒，他看了看腕上的表：“大概还有20分钟。”

顾顺：“直升机走的是哪个方向？”

李懂：“东南。”

顾顺：“那应该会经过这边上空。”

李懂：“应该是——————”

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一颗子弹直直地朝李懂飞来，擦着李懂的头盔冒着火花飞了出去，李懂被震得一个趔趄，大脑嗡的一下巨响，既是被打的，又是条件反射，他听到自己和顾顺同时在喊：

“狙击手！隐蔽！”

话音未落，又是连续两声枪响，几乎同一时间，来自不同方向的两发子弹朝着他们呼啸而来。

李懂一个侧滚，靠到了墙角。他半蹲着，按捺着内心的吃惊，看着另一侧顾顺的方向，伸手比了一个“3”，他在求证自己的判断。

他看到顾顺点了点头。

李懂喘着气，后背抵着墙，心里想，麻烦大了。

他刚才问顾顺的那个问题是：对面有3个狙击手？！

天台非常空旷，根本没有什么隐蔽点，除了那个方形的水泥蓄水池。顾顺对李懂做了一个手势，两人一起默数了3、2、1，然后俯身飞快地跑到了水池背后。

对面没有任何动静，幸好这几幢建筑是基本等高的，在狙击视野上处于平行位置，他们还没有被逼到绝境。

但也差不多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一只脚站在悬崖边上了。连同10分钟左右就将进入这个广场的蛟龙一队。

如果杨锐他们从正面进入广场，狙击组可以第一时间开枪警示，然而他们无法具体告知一队这里发生了什么，很可能一队会被锁定在原地，无法撤退，甚至面临被狙杀在这的危险。更重要的是，他们会再度错过直升机，胡曼哈无法安全转移出也门，任务将会失败。

如果他们迅速下楼，从后门走，按来时的小路出去通知杨锐他们，那也行不通。首先，这需要从后面绕路，时间上可能赶不及杨锐他们进入广场。第2，即便一队避开广场的正面，从后门上到顶楼，那么在天台进行人员交接时，只要对面仍有狙击手存在，胡曼哈同样有可能被狙杀，危险系数太高。

总而言之，这些狙击手必须处理掉。

可像现在这样被压制着，他们甚至连观察对面情况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办？”李懂看着顾顺。

“简单分析一下。”顾顺说道，“3发子弹，都是不同方向，说明对面有3个狙击手。但是，为什么他们会一起开枪？”

顾顺的意思是，如果这些狙击手是同一组织的，那显然不可能同一时间开枪集体暴露。

“如果是同一个武装势力，不太可能在一个点埋伏这么多的狙击手，大概率他们不是一起的，”李懂说。

“也可能和我们一样。”顾顺指了指耳朵，“无线电坏了。”

李懂差点笑了，在这种紧张到窒息的时刻，顾顺还能开得出玩笑，他的心理素质也是没谁了。

“算了，不重要了，现在没功夫研究他们是不是一伙的，也没功夫研究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顾顺换上认真的表情，“时间紧迫，我们俩不可能都呆在这里，太被动了。他们要是隐蔽得死死的，一会我们的人进来，风险太大。”

想了想，顾顺又说：“坏消息是，对面有3个狙击手。好消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也是狙击手。”

“你想怎么办？”

“赌一把吧。”顾顺咬着口香糖，盯着李懂的眼睛，“出去一个。”

对于李懂来说，这道题他太熟了。这是狙击战中常用的诱敌战术，一般在长时间潜伏无果的情况下，为了吸引敌方狙击手暴露位置，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率先暴露自己，然后把握机会，一击制胜。

但是，这种情况往往都是发生在敌方只有1个狙击手的情况下的，而一次面对3个狙击手，这风险简直无法估算。

而且，这其中还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万一这个诱饵对方不吃，计划就会落空，危机依然无法排除。

顾顺看着李懂的眼睛，李懂知道他想说什么，其实不用说他也是这么想的。顾顺的狙击稳定性高于自己，出去的那个人显然必须是李懂。

李懂点点头：“我去。”

“出去的那个人可能会死。”顾顺盯着李懂的眼睛说道。

“留下的那个人也可能会死。”李懂迎着顾顺的目光，平静地说，“我们是公平的。”

顾顺咬着口香糖，内心突然觉得一阵火烧一样。

李懂做出一个笑容：“想想蛟龙的誓言，唯有祖国和人民不可辜负。”

顾顺点点头，吐掉口香糖：“来吧。”他不愿意继续想下去。没时间了。

“整个广场到出口大概有300米，1分钟内你要完成穿越，”顾顺用手指在地上划着，李懂安静地听着。

“时间越长，越危险。我们两个都是。”

要处理掉对面的狙击手，他们必须主动创造机会。李懂知道顾顺要利用这1分钟的时间来狙击对方，他也是要暴露自己的，暴露的时间越长，他被对面锁定反狙的系数就越高。

顾顺脱下身上的防弹背心，给李懂穿上。下意识地，李懂伸手推挡，两人拽着背心无声地僵持了2秒，李懂很快松开手，谁也没有说话，顾顺给他穿好背心，检查装备，分配子弹物资。他们默默地完成这一切。谁也没有说话。

“对表吧。”顾顺说。

他们开始对表。

“3分钟后，你就出大楼。剩下的交给我。”顾顺说道，“如果对面没有任何反应，那你照旧，按原计划直接穿过广场，联系队长，让他们撤退，绕小路从后门上来。”

李懂咬着嘴唇点点头。对完表，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着，彼此都觉得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一句也说不出来。李懂觉得顾顺看他的眼神是滚烫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最后，李懂收回了目光。他说：“那我走了。祝我们圆满完成任务。”

顾顺拍了拍他的肩膀：“唯有祖国和人民不可辜负。”

李懂转过身，竖起他的拇指，然后离开蓄水池的掩护，猫腰向另一头的消防门飞快溜去。

祖国，人民，不可辜负。

还有，战友。

还有，你。

 

两个人都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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