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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懂】当你眸中有雄狮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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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空中手术


四周陷入一片静寂,顾顺在地上趴了一会,没有去看结果,他确信自己已经击毙了最后一个目标。等了一会,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一队的飞机来了。

杨锐他们还没到,不知道李懂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顾顺翻过身,透过狙击镜再一次核实了一遍对面的情况,确认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威胁。他爬起来,拎着R93跑向天台远端直升机降落的位置。

和机上总部的人交流了两句,顾顺就听到一串脚步声直奔顶楼,他端起R93,对准消防门。砰的一声,门被推开,是杨锐徐宏他们上来了。

顾顺放下枪,叫了声队长,视线却越过杨锐的肩头等着后面的人。

杨锐冲他点点头:“我大概了解了一些,李懂和我汇报过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面设有伏击,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些势力,不过威胁我都已经清除了。”

“很好,一会细说。”杨锐点点头,大力地拍了拍顾顺的肩膀。他和徐宏拉着胡曼哈往直升机上塞,直升机上的负责人一边帮忙,一边对杨锐说:“杨队,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总部让你们一起撤离。”

佟莉、石头、庄羽都上来了,庄羽受了点轻伤,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顾顺还在等他的观察员出现。不管承认不承认,此时此刻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李懂的脸。

终于,李懂的身影从消防门后闪出来了,他和陆琛走在一起,陆琛在和他说着什么,李懂没在看他,他的目光也在搜寻着,很快就看到了向他跑来的顾顺。

一个完整的、完好无缺的顾顺。

明晃晃的笑容,贴上狙击手特有的标签,像一股薄荷味的甘泉,缓缓注入这炎热的空气。李懂想,他应该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心中的千斤重担瞬间烟消云散,李懂如释重负地笑了。他快速迎上去,和他的狙击手紧紧拥抱在一起。

算起来,这是两人搭档以来第一个正式的拥抱。

“哎。”李懂突然低低叫了一声,顾顺赶紧松开他,这才看到李懂左肩膀到手臂都是血。

顾顺一时语塞,他看向陆琛。

“左肩侧中弹,没时间处理。”陆琛皱眉说道,“失血有点多。”

“我没事。”李懂赶紧对顾顺说。这话真不是逞能,刚才看到顾顺的一瞬间,他真的觉得中弹的伤口没那么疼痛了。

顾顺看了一遍李懂还在流血的手臂,又看着观察员的脸,这才发现他的笑容很虚弱。

“我没注意到他们打中你了……”

“你太投入了。”李懂笑着说。他想,我就是喜欢执行任务时心无旁骛的你,谁也不能影响到你,包括我。李懂又想,应该把喜欢换成欣赏,他在心里纠正了一遍自己的用词。

顾顺帮他们把枪械扔上直升机,先跳了上去。可能失血太多,李懂觉得有点发昏,上飞机脚发软差点没踩上,顾顺拉了他一把。

直升机起飞了,杨锐一边用机上的无线电联系总部,一边问:“李懂你撑得住吗?”

“撑得住,队长。”李懂点点头,一颗汗珠从他前额滚落。

“陆琛你赶紧看下什么情况。”

李懂脱了作战服,又脱了衬衫,只穿着贴身的白背心坐在那,左肩外侧和手臂都是血,子弹嵌入肩胛骨旁边的肌肉,陆琛拿着镊子小心翼翼探了半天,李懂咬着牙,眉毛拧成一团。

“位置还好,没打到骨头,也没伤到神经。”陆琛说道,他停了停,“不过,这是个‘开花弹’,穿透力很强,恐怕要尽快取出来。”

人体中弹后,未必都得把子弹取出,具体视中弹部位和伤情而定。完整的弹头留在人体内的情况也很常见,大多不会构成什么伤害。但是,炸开的子弹就不能同日而语了,这样的子弹在人体内停留时间越久,对肌肉空间造成的伤害就越大,而且弹头一旦炸开,像铅之类的金属元素就会融入血液,有可能导致重金属中毒,所以已经不存在不取子弹的可能。

顾顺一直在李懂边上,这会他低头看着李懂的伤口,佟莉、石头也都在旁边一脸担忧的神情。子弹确实嵌得很深,依稀看到弹头已经炸开。

“要不回舰上再说?”徐宏说道。

“时间太长了,担心肌肉坏死。”陆琛说道。

直升机飞回C国起码还要7、8小时,到那时再做手术,李懂的左肩可能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现在取子弹的话,难度比较大,要止血,防感染。”陆琛说道,“而且……我们没有麻药。”

一队的医疗箱落在了奔袭的路上,陆琛随身带的急救包里的麻药也被震得稀烂,仅剩下破碎的瓶子里残余的一点可怜剂量,连做局部麻醉都不够。

飞机一阵颠簸,机上的人都跟着一阵摇晃。

“没事,你来吧。”李懂咬着牙说。

陆琛看杨锐,杨锐点点头。

顾顺就站在李懂跟前,看着陆琛把那些破碎的麻药瓶的液体小心地用针管抽出来,然后将那一点点的剂量注入李懂的肩膀。

“我需要一个人固定他。”陆琛抬头看顾顺。

顾顺点了个头,没说话,直接就拖过一个弹药箱坐下来。李懂看着他,眼神对接了两秒,还没反应过来,顾顺一个很轻的动作就把他搂在了怀里。

谁也没来得及多想,陆琛已经开始取子弹了。

一开始,子弹打中李懂的时候,他还真没觉得特别疼,可现在,他是真觉得疼,疼得要命。麻药一点作用也没有,自己就像被钝刀子切割的肉一样,陆琛的镊子在自己的伤口里来回试探、划拉、扯动,每一下都让他疼得表情扭曲。

顾顺搂着李懂,左手环着他的背,右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他没使多大劲,因为观察员全程都非常配合,没有一点挣扎,乖巧得不像一个中枪的人。但顾顺能感知到李懂的疼痛,因为观察员除了把脑袋死死抵着他的胸口外,空出来的那只手一直紧紧揪着顾顺的作战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懂不停地冒汗,他一会昏沉,一会清醒。不知怎么地,他想起4年前自己参加主狙考核的那次惨痛经历。

那场失败,基本宣判他没可能成为一名主狙击手。

汗不停地淌下来,李懂的头发就像水洗过一般,顾顺的手上全是他的汗。不过就算这样,李懂也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更不用说喊疼。从头到尾,他都没吭一声。

“别睡啊。”觉得李懂安静得吓人,顾顺轻轻拍他的头,生怕他失血性休克昏过去。

李懂没有睡,尽管他是有那么一点困意,但顾顺的心跳让他睡不着。他抵着顾顺的胸口,默默数着他的心跳,不知道是不是疼痛产生的幻觉,他觉得顾顺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

“你的心跳好快……”他喃喃道。

顾顺吧嗒吧嗒咬着口香糖,嗯了一声。

“你紧张啊……”

“嗯。”

李懂没想到顾顺回答得这么干脆,始料未及得连带李懂的心跳都漏了两拍。说不出话的李懂只好默默地又抓紧了顾顺的作战服。

 

一队顺利平安地返回了C国,陆琛的“空中手术”很靠谱,李懂的伤口没有感染,他在军区医院做了一些后续处理就回到了L舰,休养了一个月枪伤就基本痊愈了,所幸没留下任何后遗症,只是在左肩侧位置留下了一个伤疤,远远看去,像一个被烟烫出来的印迹。

那颗取出来的子弹李懂留了下来,他把弹头炸开花的部分绞掉,穿了个孔,挂在了自己的“狗牌”上。

“得瑟。”顾顺看到了说。

李懂呵呵一笑:“护身符。”


没有任务的日子,舰上的生活机械又平淡。到了月底,惯例的队会,内容是极具C国特色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蛟龙一队的队员们坐在小小的会议室里,一个个东倒西歪,心不在焉,对于这种涤荡精神提升情操的时刻一个个都提不起兴趣。

杨锐拍拍桌子:“坐好坐好!把你们惯的!”

收上来一堆纸条,杨锐随机抽了一张,一看,写的是对李懂的批评,上面只有4个大字:没有缺点。

“没有缺点的李懂,这谁写的啊?”杨锐问。

“顾顺~~~~”下面的人拉长了声音替顾顺回答。

杨锐翻过来一看名字:“呵,还真是。”

顾顺下巴支在桌子上,歪着头,吹着泡泡,李懂坐得离他有点远。

杨锐批评顾顺:“你这不客观啊,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呢。”

说完,他又开始翻找:“看看李懂写了顾顺啥。”

杨锐抽了一张出来,看了一眼就乐了,瞅了一眼台下的李懂:“够多的啊。”

他把纸张翻了个面,朝台下亮了亮,上面满满都是字,下面都在哄笑。

李懂把头埋在臂弯里,用手臂挡着脸。

“自大、任性、嘴巴损、骄娇二气。”杨锐大声念道,“后面还有具体事例。哎哟,我们的观察员观察得可够仔细的啊。很好,值得学习和表扬。”

杨锐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最后哈哈一乐。

“这个厉害了啊。”他清清嗓子,“最后一条,挑食。”

顾顺抄起桌上的纸团就扔向李懂,李懂赶紧双手护头。


回到宿舍顾顺还在吐槽这件事。

“我说,你写的都是些什么啊!骄娇二气?挑食?你认真的吗?”

李懂不敢靠近,远远站着,听了这话一乐,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顾顺在椅子上坐下来,人往后一靠,长腿一伸,拿右手拇指玩着自己的指尖,半晌他说:“你就没有一句好话吗?”

“主题是批评,我这是扣题作答啊。”李懂又逗了狙击手一句。

皮完后,李懂想了一想,拖过椅子,反扣着坐在顾顺前面。

“好了,你别抱怨了,我给你做个自我批评吧。”

顾顺扬了扬眉毛,表示洗耳恭听。

“以前你说过,我的抗压能力差,你说的对。”李懂缓缓地说,“不仅是抗压的问题,其实,我根本不适合当狙击手。”

李懂低着头,用平缓的声调回忆起迄今为止他仅有的那次主狙考核————

技能测试非常顺利,李懂每个枪型的射击成绩都完美达标,枪械原理、测绘、风向湿度这些理论考核他也一一拿下,但是心理测评部分,他完成得很挣扎。直到最后一场考核,他彻底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那场考核只有一个问题:敌方存活一名狙击手,我方存活包括你在内两名狙击手,假设需要诱敌击毙,你会选择担任A.执行狙击者,还是B.战术诱饵?

理智告诉李懂,他应该选A,他几乎可以断定,所有志在主狙的狙击手在这道题上都会这么选。然而悲哀的是,李懂内心真实的那个选择却是B。

不想违背自己的心声,他诚实又固执地选择了B。他还记得其中一位考官对他意味深长地笑。那是连队的心理学专家。

“这么选很少见。”李懂听到他这么说。这句话翻译过来,基本等同于“拜拜吧这位心里没点逼数的同志!”更可笑的是,在回答为什么要这么选时,李懂竟然诚实地把原因和盘托出。

说到这,李懂抬眼看了看顾顺:“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选吗?”

顾顺不答话,安静地看着他。

“因为比起死亡,我更怕自己完成不了任务。”李懂声音低低的,“责任和死,我承担不了前者。”

“即便成为观察员后,我还是会时常恐惧,万一主狙的狙击任务失败,作为副狙就必须补枪,要是我做不到怎么办?一个逃避责任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狙击手的。”

李懂皱着眉,自嘲地笑笑,声音里有一丝沮丧。

顾顺许久都没有说话,李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确定把这些话告诉顾顺后能得到什么样的回应,但他知道,在决定分享这桩心事时,他是信任顾顺的。

“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

顾顺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温柔很多。李懂咬着嘴唇,看着他,表情像一只忧伤的小动物。

狙击手伸过一只手,轻轻遮住了李懂的脸。

“以后,你不用再想着责任,那是我的。我会搞定每一个目标,不会把压力留给你。”

李懂看着顾顺掌心深深浅浅互相缠绕的掌纹,他没敢眨眼,由着顾顺用两根指头轻轻推开自己紧锁的眉头。

“其实,当一个全蛟龙最好的观察员,也很好啊。”

那只手收了回去,李懂看到的是顾顺认真的笑脸。

“我应该谢谢你。”李懂低着头说道。

“谢我什么?”

“和你在一起,涨经验,成长速度飞快。”

顾顺打了一下李懂的头:“原来你喜欢口是心非啊!”

李懂笑了:“怕你骄傲。”

两人笑了一阵,顾顺突然问道:“这话你敢原样跟罗星说一遍吗?”。

听到罗星的名字,李懂的开心一瞬间化为了头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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